故事就是武器 -- 從傾聽到行動的力量（上）
文/圖 趙文瑾
為了培力，為了培訓更多的社群領袖共同參與市民社會，CitizensUK的工作有一個特點，他的工作模式與組織理論幾乎都已經「課程化」，參與的民眾或者是新的組織者都可以藉由參與這些課程來瞭解CitizensUK如何運作，社群組織的核心概念是什麼，以及參與者可以如何將這些概念運用在自己的機構與行動當中。
而針對「行動」（Action）如何策劃，CitizensUK則總是強調「行動的三角循環」。
針對一項議題，從出現到採取行動，總是要經過資料蒐集、行動還有檢討的三個步驟，這三個步驟不斷循環，檢討之後繼續在資料蒐集並且採取下一步行動。
一開始，我對於這個三角循環有點困惑。畢竟，這不就只是把人類的社會行為或學習行為的模式歸類而已嗎？它到底有什麼特別需要開一堂課特別討論，還要時不時用來檢討我們自己的工作模式呢？但經過幾個月之後，我逐漸瞭解，重點並不只在於這三個名詞，重點在於如何定義這三個名詞的內涵，當我們使用不同的角度把它帶入市民社會時，簡單的模式也就不再簡單。
三月的倫敦，春天慢慢滲入了生活。一起工作的南倫敦團隊，幾乎每個星期六都舉辦了不同主題的活動。這幾個行動因為開始進行的時間不同，所以也處於不同的階段，剛好就拿其中兩個行動來說明Research和Action可以和我們一般的理解有多不同。
一、Research
簡而言之，「資料蒐集」。作為任何行動的開端都是資料蒐集，但是蒐集資料不僅僅只是指文獻或者是唸書，他也包括了進行Listening Campaign（或稱作Listening Exercise），和社群領袖一起，在你的團體或者是地區進行故事的蒐集。方法有很多種，你可以舉辦小型的分享會，針對特定議題邀請有興趣的民眾分享他們的經驗或者是故事，也可以沿街拜訪，推開店家的大門，和陌生人聊聊他們對於這個議題的想法。故事的蒐集非常重要，因為生活的感受總是透過故事來呈現，當累積足夠的故事之後，例如你重複聽了一百個人談他們對於安全的想法，你就會很清楚的知道有哪些問題是一再的重複。故事能夠幫助你從一片混亂的現狀中，找到你應該針對的方向。
這也是CitizensUK很愛談的，從Problem到Issue的過程。許多問題令你感到困擾，但是這些社會問題總是環環相扣，隨便提起一角都無比龐大。例如「貧窮」，是許多人都共同面臨的問題，然而一旦談到貧窮的原因，大者可以擴及全球金融體系問題，小者也是國家預算、教育、文化等等。因為狀況如此複雜，所以一般人幾乎沒有可以參與或討論的能力。但是人們有的是經驗，那些彼此相連、顧同感受的經驗，透過述說，一群人感受到他們的經驗如此相似，並不是只是單獨的個體面對龐大、難以想像的金融或者是資本體系，市民社會就從這個角度串連起來了。
「Tell me a story」不只是運動的手法，他也是微薄的個人在面對複雜的世界時，重要的憑藉。我的故事就是我的武器，而我的生命經驗就是我最重要的一切。蒐集資料不是文獻，也不是學術論文，當然這些資料的研讀在幫助釐清方向時不可或缺。但是資料蒐集的目的並不是快速的論辯或者是指出某項政策的謬誤，而是要找到在這其中，讓市民社會團結的可能性。
而因為你的資料來自於社區居民，所以在這樣的過程中，透過你的邀請，有興趣的社區居民也有機會可以一起參與活動策劃。故事蒐集了，其實，對這個議題有所觸動的人，也就聚集了。
今年，在南倫敦的眾多議題中，經由投票，會員們決定因為NHS(National Health Service，英國的國民保健服務，類似於台灣的健保制度)大幅縮減預算，這樣的改革將嚴重影響公民的健康權益，因此有必要開始來關心健康的問題。於是在南倫敦的Southwark，有了這樣的一場活動。組織者邀請了對於健康議題關心的會員團體，主席先簡介了為什麼居民應該要開始關心健康議題，大家在分享了在彼此看診的經驗中，有什麼是會讓你感到正向的態度或服務。接著，便有Listening Exercise的訓練，包括角色扮演：兩兩一組，a扮演店家，b扮演south London Citizens，彼此練習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談天問好，怎麼用對方不感到壓迫的方式，瞭解她對於健康議題的感受。
接下來，則是實地演練。參與的會員們分成小組，實際隨機走入店家，和居民聊天，介紹自己，談這個地區的醫療服務，邀請居民講講他們自己的經驗和感受，並且，如果該居民對於健康議題特別有興趣，則邀請她參加接下來的行動，留下聯絡方式。
Listening Campaign（或稱作Listening Exercise）不只是CitizensUK獨自進行的活動，在進行的過程中，對這個議題有興趣的會員團體也一起捲入（不會有任何議題是沒有會員團體有興趣的，因為議題的挑選當初就是經由投票表決而出現），會員團體經由和CitizensUK的合作，也在他們自己的地區進行Listening Campaign，從而和地區的關聯更為緊密。
「嗨，天氣真好，你還好嗎？」「我們是從附近的xxx組織過來的，想要瞭解這附近居民對於健康的想法，你最近有去看過醫生嗎？感受怎麼樣呢？」「你的家人呢，他們有什麼想法嗎？」
透過活動與實地演練，參與的人們（包括我自己）很驚訝的發現，其實去和陌生人聊天沒有那麼困難，每個人幾乎都有關於就醫經驗的挫折感，只是他們覺得健保制度太龐大了，自己的經驗微不足道，也不可能有機會去做出什麼改變。其實有這麼多的人都願意述說，只是從來沒有人願意聽。
透過Listening Campaign，透過說故事，透過傾聽，CitizensUK和會員團體一起走入地區，拉起和社區居民的關係。在這之中，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角色，CitizensUK負責提供多場Listening Campaign的訓練，組織者和會員團體一起實地接觸人群，資料蒐集不再只是孤單的坐在電腦或是書桌前，閱讀無止盡的數據和資料，資料蒐集是讓更多的人透過傾聽，瞭解彼此的感受。當你的故事被傾聽了，你的感受被同理了，你在行動中的參與感，自然而然出現了。
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，資料蒐集的過程其實也就是某種程度的Action，你有目的的去進行某一件事情，而且你有一個預期的結果。當資料與故事的蒐集到了一個程度，就是行動的時候。這個行動並不需要一定要很高遠，行動的重點永遠在於，參與行動的人是否在其中得到力量，而且願意繼續進行下一步的行動。所以行動的規劃永遠是必須要鑲嵌在人們現有的生活經驗之中，用人們聽得懂的語言，作人們看得懂的事。
如果你關心這個地區，為什麼不打開你的耳朵，和你的鄰居談一談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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