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強烈懷疑,水煙文化與微分音之間有內在關連。
這種配對也許很牽強,沒有客觀證據,純屬臆測,不過,水煙從印度發跡,行經伊朗,進而遍佈阿拉伯國家,所及之處,都是微分音的音樂,這是很可疑的巧合。
當然你也可以說,除了歐美古典音樂外,地球上沒有不是微分音的音樂系統,何以就此魯莽將煙草與音樂混為一談?
我倒非一廂情願,這個念頭來自El Tanbura的笛手Monsour,包著頭巾的老先生吹著Kawala指點我木卡姆音階,裝飾音在他指間裡上溜下滑。這些音階,再怎麼''不準'',每次重複時都一樣,顯然真有那麼一回事。我聚精會神調整耳朵雷達,窮畢生之力只勉強聽出兩個,另外兩個音階,我只知道他們不一樣~不準的地方不一樣。筆記本上字跡混亂,塗塗改改,雷達辨識模糊,瀕臨故障邊緣;老先生欲罷不能,正當第五個音階吹到一半時,有人邀他去抽水煙,老先生開心站起來走了。
笛管換成煙管,水泡在煙壺裡咕嚕咕嚕響,一陣輕煙飛霧,蛇行遮住了老先生的臉,我遠遠看著若有所悟,一定是水煙抽得太少,不夠煙燻瀰漫,才會踩不到半音中的半音。
「騰雲駕霧間,水煙瀰漫中,經典時光恍若倒流,回到遙遠的過去。」埃及諾貝爾文豪Naguib Mahfouz在文字中如此誘惑。在開羅,傳統咖啡館的密集度比台灣的便利商店有過之而無不及,人行道上、樹蔭下、中庭間、門廊前,只要有塑膠椅和小鐵桌,你就知道 那是備有煙草與飲料的咖啡店。埃及男人通常一天要抽上一次Shisha,在此交換資訊,打打電話,下盤祺,偶爾也看路上行人,Welcome一下觀光客。
坦白說,一開始我不愛Shisha,即使在電光石火中發現抽了Shisha才能懂微分音的祕密,仍抱著能免則免的態勢。第一,我本無抽煙習慣,技術很差,常嗆到;第二,外國女性到咖啡店抽shisha,容易引側目,成為被觀看搭訕的對象;第三,路旁風沙大,喇叭聲不斷,不明白坐在路邊慢慢抽有什麼樂趣;第四,我肺活量小,還沒享受到煙草,已經缺氧頭昏;第五,大部份傳統咖啡店不為女性設立洗手間,這又難免不引出另一篇議論。
不過,我還是有機會三不五時抽上一管,有時與台灣友人阿豬出遊,他會突然顯得體不支、嘴邊喃喃自語說我要找個地方坐坐抽個Shisha等,通常也很快掃射到最近的咖啡館得以休憩。我詫異,他怎麼知道在哪裡,其本能就像在沙漠中找水一樣。看他吞雲吐霧,態若自然,我也奉陪,於是在這種情況下逐步展開Shisha生活。
前幾天到Azhar聽音樂會,我感到Shisha還不錯,將煙緩緩吐出,持續五六秒,漸次朦朧,時光停格,只有眼前的煙霧,和不怎麼吵雜的喇叭聲。
前天,賓拉登新聞震撼全球,我蒐集了各報的新聞,心想這不夠,應該到''民間''去打探一點消息,瞭解埃及人民怎麼看待這個事情,於是繞到有樹蔭的咖啡館點了Shisha和柳橙汁。
昨日我工作完感到疲累,心想應該繼續追蹤民間氣氛有無異樣,下意識地往我家附近小有名氣的El Nadwa咖啡館走去,點了Shisha和檸檬汁坐著。
至於今日,在去咖啡館報到前,我仍堅信Shisha和微分音有關,那些要升不升、要降不降的音,千姿百態懸在半空等著我去探索,終有一天,我們會在朦朧中相遇,擁抱彼此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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